温光旭,1952年出生在桐江村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。若说祖上的渊源,他们一家本是罗溪人士,到了太爷爷那辈,赶上战乱纷扰,为了躲避灾祸,太爷爷带着家人逃进了山里,在桐江村这片土地上扎下根来,从此世代以农耕为生。
光旭在家中排行老大,可在他出生之前,母亲曾先后生下过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,可惜都没能熬过艰难的岁月,一个个夭折了。接连失去孩子,让光旭的爷爷奶奶悲痛不已,他们固执地认为是家里的风水出了问题,便四处寻访,请了一位风水先生来家里“重新捡风水”。光旭至今记得,母亲告诉他,那位风水先生前前后后在他家吃住了两年,家里本就不富裕,却还是尽力招待。或许是巧合,或许是长辈们的心意感动了上天,自光旭出生后,家里的运气似乎真的好了起来,母亲后来又生下了四个弟弟,个个都健康长大,一家人总算过上了安稳些的日子。
童年的记忆里,最深刻的便是山里的闭塞和上学的不易。光旭家地处偏远山区,附近几个村小组的孩子都要聚集到隔壁村小组上学。一年级到三年级,整个学堂就只有15到20个孩子,一个老师负责教所有年级,每个年级也就 5到6人。他上学的年纪比同龄人晚,直到10岁才踏入学堂。那时的学堂简陋得很,几块木板搭成课桌,长条板凳坐好几个人,屋顶漏雨是常有的事,可即便如此,父母对他们的教育却格外重视。家里五个兄弟,父母再苦再累,也坚持让他们都上到小学毕业,他们总说:“多认几个字,将来总比睁眼瞎强。”
上到四年级,情况就更难了。因为山区条件有限,四年级以上的学生必须去离家十几里外的桐江小学就读。十几里山路,全是崎岖的土路,晴天尘土飞扬,雨天泥泞不堪。从那时起,光旭开始了住校生活,吃饭的问题得自己解决。每周从家里背米到学校,再带上一罐咸菜,这就是一周的口粮。为了补充粮食和咸菜,他每周要往返家里两次,每次都是天不亮就出发,背着沉甸甸的米袋,在山路上走两个多小时,走到学校时,鞋子上沾满泥土,裤脚也被露水打湿,可一想到能继续读书,就觉得这点苦不算什么。
1968年,16岁的光旭小学毕业。看着家里忙碌的农活和日渐年迈的父母,他没有再继续求学的念头,而是回到家,跟着父亲下地干活,成了家里的半个劳力。每天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握着粗糙的锄头,在田地里刨挖生活的希望,虽然辛苦,却也让他慢慢懂得了父辈的不易。
1969年正月,光旭17岁,正是懵懂的年纪,却在媒婆的撮合下,迎来了他人生中的一件大事—相亲。光旭记得,那天,媒婆带着他和父亲,沿着山路步行去往宁都县田埠乡马头村,去见他现在的妻子钟姑娘。
妻子比光旭小两岁,那时的他们,都还带着少年少女的青涩,却要面对人生的重大选择。父亲很重视这次相亲,特意准备了两块银元作为见面礼。或许是缘分使然,他们只见过一面,双方家长就把婚事定了下来。同年冬天,家里凑了360元彩礼,买了些鱼和肉,热热闹闹地把妻子娶回了家。那时的嫁妆很简单,最值钱的就是两个大木箱子,一个是松木的,一个是樟木的,里面装了些布匹,妻子就是带着这两个箱子,走进了光旭的生活,也走进了他们这个清贫却充满烟火气的家。
婚后的日子,平淡却踏实。光旭依旧跟着父亲种地,农闲时就钻进山里,找些野货补贴家用。有时候是几串野葡萄,有时候是几只山鸡,运气好的话,还能挖到些草药。妻子则跟着婆婆在家照料家务,洗衣做饭、喂猪养鸡,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。第二年,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出生了,家里添了新生命,欢声笑语也多了起来。后来,第二个孩子(儿子)和第三个孩子(女儿)陆续降生,一家五口的日子虽然不富裕,却也充满了希望。
可命运总爱在平静的生活里掀起波澜。在光旭19岁那年,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,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。那天,光旭父亲像往常一样去山里摘野葡萄,可直到天黑,也不见他回来。家里人急得团团转,发动亲戚邻里一起进山寻找,整整找了两三天,才在一处陡坡下发现了父亲,他已经没有了呼吸,显然是不小心失足坠落,意外去世了。看着父亲冰冷的身体,光旭感觉天塌了一样,眼泪止不住地流。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,他这一走,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光旭这个长子的肩上。
父亲去世,母亲也患有哮喘病,做不了重活,家里的日子变得愈发艰难。光旭夫妻俩不仅要养活自己的三个孩子,还要照顾四个年幼的弟弟。那时候,光旭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,晚上回来还要与妻子一起照顾孩子、打理家务,常常累得倒头就睡。
四个弟弟中,二弟的性子最调皮,让光旭操了不少心。二弟年纪小,不懂事,经常跟母亲吵架,有时候吵得特别凶。有一次,光旭实在看不下去,对着二弟大喊:“你再这样对母亲,信不信我给你一巴掌!” 没想到二弟脾气也倔,听了这话,当场就跟光旭闹了起来,气不过的二弟,拿起桌上的饭碗就朝光旭砸过去。光旭没来得及躲闪,碗正好砸在他的嘴巴边上,瞬间划开一道3-4厘米的口子,鲜血直流。疼得说不出话,可看着二弟冲动的样子,心里更多的是无奈。直到现在,光旭嘴巴边上的那道伤疤还清晰可见,它像一个印记,承载着他那段难忘的艰难岁月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,母亲身体一直不见好,父亲去世后,她的病情愈发严重,整日以泪洗面,身体也越来越虚弱,母亲58岁那年,也永远地离开了。母亲去世前,家里最值钱的东西,就是两把锡酒壶。光旭兄弟五个,酒壶却只有两把,根本不够分。母亲躺在病床上,心里始终惦记着这件事,她把光旭叫到床前,虚弱地说:“光旭,你去再添置三把酒壶,五个兄弟,每人都要有一把,这样我走也能安心。”光旭含泪答应了母亲,立刻去镇上买了三把酒壶。母亲亲手把五把酒壶分给他们兄弟五人,光旭手里的那把,上面还刻着父亲的名字和制造年份,如今他依然把它珍藏在家里,每次看到它,就像看到了父母的身影,心里满是思念。
右边的是光旭父母留给他的锡酒壶,左边的是光旭后来自己定制的铝酒壶
老家种地时留下来的风车
日子一天天过去,弟弟们渐渐长大,到了适婚的年龄。作为大哥,光旭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为弟弟们操办婚事的责任。二弟找对象时,光旭带着他相了很多次亲,可姑娘们一听说他们家穷,都纷纷摇头拒绝。好不容易有个姑娘相中了二弟,女方的要求不算高:彩礼和老大结婚时一样,360元,再要一些布匹和两个银元。可即便如此,对于当时的他们家来说,也是一笔天文数字。
为了让二弟能顺利成家,光旭只能厚着脸皮,挨家挨户去亲戚家借钱,可借来的钱还是不够。没办法,他只好打起了妻子嫁妆的主意,光旭把妻子陪嫁的布匹拿出来,当做二弟的彩礼。妻子得知后,自然不愿意,那些布匹是她唯一的念想,她为此跟光旭闹了脾气,还跑回娘家住了十几天。光旭知道自己对不起她,可一边是弟弟的终身大事,一边是妻子的委屈,只能硬着头皮去岳父家道歉、解释。最后,在岳父岳母的劝说下,妻子才消了气,跟着光旭回了家。看着二弟风风光光地成了家,光旭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。之后,另外三个弟弟的婚事,也都是在光旭的操持下陆续完成的,直到每个弟弟都成了家、分了家、自立门户,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。
日子在忙碌中一天天过去,转眼到了2003年。那时,妻子的妹妹夫妻俩在福建龙岩的一家牙签厂上班,小姨子见姐姐家里负担重,便介绍光旭夫妻俩一起去厂里打工。那是光旭夫妻俩第一次离开家乡,去外地谋生。在牙签厂,他和妻子每天都要工作十几个小时,流水线的工作枯燥又辛苦,可当每个月拿到1000元左右的工资时,他们都觉得值了,毕竟,这比在家里种地的收入高多了。他们省吃俭用,把大部分钱存起来,只留下一点生活费。
2006年,光旭的儿子在福建和儿媳自由恋爱,还生下了孙子,因为当时条件有限,他们没有办酒席。在龙岩打工的几年里,他和妻子两人攒下了一些积蓄。
2008年,光旭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,在小松镇上建一栋新楼房。建房的那些日子,光旭每天都泡在工地上,看着楼房一层层盖起来,心里充满了期待。年底乔迁的时候,天上下起了大雪,雪花飘飘洒洒,把新房子装点得格外喜庆。家里的几个弟弟都赶来帮忙,热热闹闹的。趁着这次乔迁,光旭还把儿子的婚礼一起补办了。儿子和儿媳已经有了孩子,却一直没办过酒席,这是光旭夫妻俩心里的一桩心事。那天,亲戚朋友们欢聚一堂,看着儿子儿媳幸福的模样,光旭和妻子的脸上都洋溢着欣慰的笑容。
本以为日子会就这样越过越好,可命运再次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。2009年的一天,妻子在上班时突然脑中风,当场晕倒在地。光旭接到消息后,吓得魂飞魄散,立刻放下手里的活,急忙把她送到医院救治。那段时间,他日夜守在医院,看着病床上昏迷的妻子,心里又急又怕。为了照顾钟阿姨,光旭不得不结束了在龙岩的打工生涯。经过医生的全力救治,妻子虽然醒了过来,却留下了后遗症,半边身子动弹不得。回到老家后,光旭成了妻子的专职护工,每天带她做康复训练,扶着她练习走路,帮她按摩僵硬的肢体,教她慢慢拿东西。
这期间,光旭在照顾妻子的同时,还在镇上租了几亩地种田。每天早上,光旭先帮妻子洗漱、做好早饭,然后再去田里干活,中午赶回家给她做饭,下午继续去田里忙活,傍晚回来还要陪她做康复训练。虽然忙碌,可看着妻子的身体一天天好转,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,他心里就充满了动力。
日复一日,在光旭的精心照料下,经过两年多的训练和修养,妻子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生活,能够自己走路、做饭、洗衣了。光旭心里别提多高兴了,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没有白费。
可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。2015年底,一家人正高高兴兴地准备年夜饭,妻子却再次中风。这次,幸运没有降临在她身上。她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个礼拜,整整住院40多天,出院后,就彻底卧床不起了,生活完全不能自理,只能靠光旭照料。光旭不甘心,还想着像第一次中风那样,带着她做康复训练,盼着她能再次好起来。可无论他怎么努力,妻子的腰部和腿部都使不上劲,连坐起来都很困难,只能一直躺在床上。
以前,妻子身体健康的时候,家里的家务都是她打理,做饭洗衣样样在行,光旭几乎不用操心这些事。可自从她卧床后,光旭不得不学着做所有的家务,从一开始连饭都煮不熟,到后来能做出可口的饭菜;从不知道怎么给衣服分类清洗,到后来把家里的卫生打理得干干净净。对他来说,做饭洗衣都不算什么,最难的是照顾妻子的日常起居。天气热的时候,为了防止她长褥疮,最多只能隔一天就给她洗一次澡;每天帮她翻身、擦身,她上厕所时,光旭还要费力地把她抱起来。
夫妻俩现在住的是三楼(镇上的房子一共有三层半,光旭为了贴补家用,将1-2层租住去,自己与妻子则住在三楼),没有电梯,这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不便。妻子一年难得下一次楼,刚开始的时候,光旭还能偶尔背她下楼,用轮椅推着她在镇上走走,让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。可现在他已经 73岁了,身体大不如前,力气也越来越小。光旭记得上次背她下楼,还是去年她身体不舒服,需要去医院打针,实在没办法才下楼的。那次,他咬着牙把她背起来,只走了几步,就感觉双腿发软,体力明显跟不上从前了。把她送到医院后,累得满头大汗,心里也泛起了无力感。光旭知道,自己年纪越来越大,照顾妻子会越来越吃力。
后来,光旭从村干部那里了解到,像妻子这样的情况,可以享受免费进疗养院居住的政策,那里有专门的护工照料,还有专业的医生指导做康复训练。光旭心里动了念头,觉得这样既能让妻子得到更好的照顾,也能减轻他的负担。跟妻子商量这件事,可她却摇了摇头,眼里满是不安:“我不去,到了陌生的地方,我肯定不习惯,事事都要麻烦别人,多不好意思啊。” 看着她不安的样子,光旭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。光旭知道,她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家,也舍不得离开他。
如今,虽然他的三个儿女都有了自己的家庭,可他们各自都有负担。儿子结婚后一直在外务工,由于儿媳患有重度癫痫,儿子只能一人在外打拼撑起自己的小家,但却无法再全面顾及到家中的父母。
每天,光旭都会早早起床,先帮妻子洗漱、喂她吃早饭,然后收拾家里、打扫卫生,中午做好饭,再一口一口喂她吃。下午,光旭会坐在床边,跟她聊聊天,说说家里的事,或者给她说说手机上的新闻。晚上,帮她擦完身、换好衣服,等她睡熟后,光旭才能稍微休息一会儿。
光旭说:“有时候,看着卧床的妻子,也会觉得累,也会有无力的时候。可每当握住她的手,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,看到她眼里对我的依赖,就觉得,自己不能倒下。我们一起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,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,现在她需要,我就会一直陪着她,照顾她,直到我走不动的那一天。”
回首光旭的一生,都在为家人操劳,从少年时扛起家庭的重担,到中年时为弟弟们操办婚事,再到晚年悉心照料卧床的妻子,虽然充满了艰辛和坎坷,可他从未后悔过。因为他知道,作为丈夫、作为兄长、作为父亲,这都是他应该做的。现在,光旭最大的愿望,就是自己的身体能再硬朗一些,能多照顾妻子几年,让她在最后的岁月里,能感受到更多的温暖和陪伴。
石城县“岁月回响·智美生活”老年人回忆录与适应性生活技能提升项目
在赣州市民政局、赣州市社会组织公益创投项目的支持下,“岁月回响·智美生活”项目依托石城县乡镇民政服务站,一方面组织社工、志愿者引导老人讲述人生经历及历史记忆,并整理留存,以文字、视频等形式在合规平台分享,既助力老年人强化自我价值认同、提升社会参与感与归属感,也为年轻一代了解乡土文化、增进代际理解搭建平台,推动石城客家文化传承,夯实社区文化底蕴、增强凝聚力;
另一方面通过课程教学、现场辅导、实操体验等多元形式,帮助老年人掌握现代生活必备技能,有效跨越“数字鸿沟”,使其安全自信享受生活便利,共享科技发展成果。
石城县和睦社工事务所,简称和睦社工,是一家公益组织。于2021年11月注册成立。机构自成立以来,秉持“睦邻友好,助人自助”的服务理念,以专业服务作为机构的立根之本。致力为有需要的个人、家庭和社区提供贴近需求、契合实际、优质的专业服务。用服务的专业性与有效性在促进社会治理方面发挥桥梁作用。
2025年赣州市乡镇民政服务站服务项目大赛一等奖、二等奖;
2024年赣州市新时代文明实践社会化志愿服务项目大赛一类项目;
2023年赣州市新时代文明实践社会化志愿服务项目大赛二类项目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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